77 ? 新婚番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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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7 新婚番外
◎“我願意。”◎
每一學年的下學期仿佛都過的格外快。
分明在時間上相差不多, 卻總有種時光匆匆的緊迫感。
第二年，再夢見那段趕論文等郵件做項目的日子，溫灼若醒來還會嚇一跳, 找出手機看日期時間。
待看到屏幕上一點點流逝的時間, 距離夢裏的ddl已經過去許久，她才如釋重負。
研一時本以為研二暑假只需應對轉博考核，可也發生了很多猝不及防的事。
邁過人生一道坎，卻還有意外紛至沓來。
幸而就算是意外, 也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。
溫灼若的博導依舊是李嘉釀教授, 這其中省去很多費心勞力的功夫，她得以在按常理來說極為忙碌的這個寒假擁有一個多月的假期。
因為業務拓展，景在野在溫灼若寒假期間需要飛往國外和零件供應商談合作。
落地的地方距離某知名海島觀光區不遠。溫灼若想著等他談完正事，還可以順便去暖和的地方避寒, 就跟著上了飛機。
這片群島作為國外最近幾十年長盛不衰的熱門景點，每天的游客數量都很多，頭幾天入住海景酒店, 景在野每天談完事回來都很晚, 溫灼若倒時差睡了兩天, 等第三天作息調整好了，才開始在島上閑逛。
這片海域的水藍的純粹，像毫無雜質的藍寶石，溫灼若住的地方是在大島嶼, 周圍還有許多島礁，可以乘坐游艇去到連片的小島上。
一月底風和日麗。
椰子樹下沙質柔軟，奶油一樣的白, 一踩一個坑, 被緩緩推到腳下的海水淹沒, 須臾之後留下一個小水窪。
圍了網的地方有人在打沙灘排球。
溫灼若找了地方坐下來，要了一杯冰鎮橙汁，打算給景在野發消息。
就在這時，一道陰影走了過來，她餘光瞧見，擡頭看見一個棕卷發外國男人。
他臉上應該是被曬紅的，看她看過來，扒拉了一下頭上的卷毛，用英文問：“美麗的女士，剛才你是在看我嗎？”
沙灘上大部分人都裸著背曬日光浴，還有鋪著毯，直接躺著曬的，沒穿泳衣的除了店裏的服務生，就只有少數人，眼前的女人就是其中之一。
可她就算沒穿泳衣，淡綠色紡紗下的皮膚就足以惹人矚目，不是不見天日的白，而是泛著健康的紅潤光澤，雙腳赤著，薄薄的足弓踩在地上，像一塊軟玉。
一雙眼睛尤其美，漾著淺光。
溫灼若被問住了，看了一眼他夾在手臂上的排球，正要回答，頭頂卻傳來了一句。
“溫灼若。”
她先是一怔，還沒看到人，轉頭的瞬間，笑容也隨之揚起來，“你開完會了？”
“嗯。”
景在野只穿了一條休閑褲，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腿和腳上。
似乎因為察覺到了男人的目光，溫灼若塗著裸色指甲油的腳趾動了一下，暖熱的沙留下一點印記。
她被這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然，“我剛想給你發消息，問你什麽時候能過來，你就來了。”
景在野把放在一邊的鞋提到她面前，表情微哂。
“今天沒什麽事了，你想去哪兒？”
溫灼若臉上的笑容顯而易見地明媚了點，扶著他的手臂穿鞋，邊說：“這兩天我老在臥室看到對面那座小島，清晨的太陽在它背後升起來，那一幕特別好看，我早就想去了。”
兩人說話間，抱著排球的卷發男人還是沒走，等溫灼若說完這句，他看著景在野嘿了一聲，說：“你是她的誰？”
溫灼若看到景在野出現在這兒太過開心，一時忘記了回答卷發男人的話，現下他再出聲，她才想起這裏還有一個人。
但現在已經用不著她說話了。
景在野低頭覷了下男人，笑得不太友善，英文發音有種獨特而磁性的質感，聽得人耳畔心裏都酥麻。
“你搭訕我未婚妻，還問我是誰？”
溫灼若沒少聽景在野講英語，但每次他用清凜又散漫的語調說出來，那張本就英俊的臉都顯得更深邃蠱人。
卷發男人驚訝於他地道的英倫腔，再度看向站在他身邊的溫灼若，註意到她手上的戒指，不知嘀咕了句什麽，旋即聳了聳肩。
他的夥伴沖著他吹哨，像是看到了發生什麽，粗笑著用母語起哄。
卷發男人面對友人調侃，頗為風|流地朝溫灼若飛了一吻，喔呼一聲跑開。
陽光燦爛的日子，烈陽把椰子樹高大的樹幹都照成一點，到處都是亮堂堂的。
景在野看到他的動作，臉卻明顯黑了一點。
溫灼若覺得有趣，目不轉睛地盯著看了幾秒，笑道：“走了，現在要過去小島還要租游艇去，再過會兒不知道要排到什麽時候。”
景在野站在原地沒動。
溫灼若沒走兩步，就倒回去，手放在他脖子上，熟練地踮腳親了一下。
打排球的那兒起哄聲更大，還有人將卷發男人往他們這個方向推了幾步，像是鼓舞他來做些什麽。
這個吻不出意外的加深，景在野慢慢圈住溫灼若的腰。
每回在外面擁吻，他總是淺嘗輒止，這次卻吻的很深。
她連連後退，最後被攬住腰，壓在樹上親。
當溫灼若氣喘籲籲，被吻的接不上氣，才推著他的胸膛。
景在野松開她的唇，唇角卻還貼著她的，兩人的鼻梁靠在一塊，呼吸交織。
熱意在唇齒間彌漫，他看她癱軟在他懷裏，扯了扯唇，低聲說。
“這麽配合，昨晚長教訓了？”
溫灼若臉未語先紅，連忙看了一下周圍，好在國外開放許多，兩人接吻也沒有引起多大註意。
確定沒有人看過來，她才說：“你小聲點。”
景在野：“怕誰聽見？”
溫灼若臉上的笑容有漸漸擴大的趨勢：“景在野，我看你可以去開個醋廠了，都不用去進貨，每天自產都能上市了。”
“……”
景在野默默看了她一會兒，雙臂正打算放下，溫灼若以為他還想親，馬上後退了一步，熟料背後是樹幹，她一下撞到了後腦勺，“嘶……”
還沒從這痛意裏緩過來，溫灼若倒是聽到了男人胸膛裏發出的悶笑聲。
她有些窘。
“不許笑。”
“緊張什麽？”景在野忍住笑，伸手幫她揉了揉。
過了會兒，他問：“還痛？”
溫灼若被揉的很舒服，仿佛毛也被順下來了，不自覺半閉著眼睛。
“不痛了，再揉會兒。”
景在野沒少幫她揉這兒揉那兒，力道已經能控制的很好，可溫灼若也沒讓他幫她揉太久，過了兩分鐘，就牽著他的手往租借游艇的地方去。
游艇分為大中小三類，每樣價格都不一樣，載的人數也有差。溫灼若在排球網那看著小島，感覺還有些距離，走到泊著游艇的地方，發現小島和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已經很近了。
來這兒租用游艇的都是想要出海觀光的。
溫灼若和景在野上了一輛大型游艇，船長開出好一段距離，幾乎繞著整片島嶼轉了一大圈才往回開。
到小島上時正值晌午。
小島的地形很簡單，最外一圈是淺白色的沙灘，湛藍澄碧的海水沖刷著貝殼，殼面閃著光，再裏面一點生長著叫不上名字的熱帶植物，高樹低叢，中間是一條通往小島內的路。
路並不算窄，樹木也沒高大到能遮住島內的建築，紅墻白瓦露出尖，還有些造型獨特的三角形現代建築，海鷗隨處可見。
熟悉的蟬鳴聲在這四面皆海的地方似乎熱鬧許多。
溫灼若和景在野走到小島內，裏面可供參觀的有教堂，花海，還有兩條紀念品街，賣著民族飾品和一些日常用品。
原住民在小島盡頭尾巴形狀的地方，簡單吃過飯，在小島內逛了一圈，已經到了小島的另一頭。
出來的時候溫灼若沒穿泳衣，異國他鄉的，她一個人出來玩，哪怕就在酒店樓下，也沒敢穿太露膚的衣服，身上穿的是法式綁帶連衣裙，只露出小腿。
看到從小島返程的游客一個個都準備游回去，還有簡單的比賽，溫灼若也想下水泡泡，就去買了一身泳衣。
景在野對此沒什麽意見，只是在看到泳衣店清一色的比基尼之後，眉頭微皺了下。
溫灼若選了一件泳裙，兩件式的，換好出來，發現景在野手裏多了一個游泳圈，看她出來了，二話不說套她露出來的腰上。
只是溫灼若的腰太細，根本擋不住什麽，反而因為這樣的遮掩，有了種朦朧的，想讓人一探究竟的美。
更惹人遐想。
景在野眉頭皺的更深，但溫灼若扶著游泳圈，開始拉著他往海裏走，沒離岸多遠，她望著那邊的大島說：“明明很近了，怎麽下水了就感覺好遠。”
“沒多遠。”
“初步估計應該有個一千多米。”
“嗯。”
“……”
海水輕柔地托起身體，溫灼若很快發現以自己的技術很可能游不到對岸，可現在的位置正卡在兩島中間，她有點慌了。
“我等會兒要是泳不動了怎麽辦？”
“累了？”景在野等她游過來，然後握住她游泳圈的邊緣。
溫灼若嗯了一聲，頭發也打濕了，黏在臉上，看起來有點可憐。
景在野笑了笑，把她的頭發拂去一邊。
“累了就趴著，我把你拖過去。”
“……”
於是溫灼若就以一種非常別扭的姿勢，被景在野拖著游泳圈在海裏逛，偶爾動一下胳膊和腿，也慢悠悠地像只海龜，周圍游過的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，她像景在野說的那樣趴在游泳圈上。
為了轉移註意力，溫灼若開始和樂在其中的未婚夫聊天。
“景在野，我發現你運動細胞還是很發達的。”
景在野笑了聲：“你現在才知道？”
溫灼若清了清嗓，說：“那你高中的時候怎麽那麽愛睡覺，還老是翹體育課，去亭子裏睡覺？”
說到這，她也想起了些事，有點心虛地停下。
當初她坐在文化墻後面，待在和景在野一墻之隔的地方看書，還被他抓包過一次。後來他每次都睡得很熟，有時候有同學路過，看到她叫她的名字，他都沒醒過來。
好幾次溫灼若都被嚇得離開了，可一上體育課，她就忍不住又往涼亭邊上跑。
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。
景在野稍一用力，溫灼若的身體就在水裏飄到了他面前，她條件反射地把手放在他肩膀上，穩住身體，同時聽到他說。
“我本來是因為，不想聽到讀書寫卷子的噪音，所以跑個偏的地方補覺。”
溫灼若忘了心虛，點頭。
“誰知道，”景在野眼裏噙著幾分不太明顯的笑意，“都到那麽偏的亭子了，還有人堅持不懈地給我制造白噪音。”
溫灼若反應過來，馬上面紅耳赤，結巴了兩下，才把話說通了。
“我不是故意的，吵到你了嗎？”
景在野：“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。”
她那時候擰瓶蓋喝口水都怕吵醒他，怎麽會故意發出動靜。
溫灼若被他轉過去，聽到他沒說完的話，語氣既輕又淡。
“但我是故意的。”
溫灼若楞了半秒，怔怔看向景在野。
可只能看到他海水打濕的結實的後背。
看不見他的表情，她心跳反而更快，微涼的海水似乎也因為身體內傳出的溫度升高了一點。
—
到對岸之後，溫灼若只是趴著都出了一身汗，也消耗了不少體力，身上有些黏膩，就回了酒店休息。
這家海景酒店建在整座島的最高點，往下能俯瞰到原居民風格色彩鮮艷的民房，花團錦簇的。
另一面正對著斷崖，海浪大時幾乎能卷過全景窗。
溫灼若進浴室前想著時間還早，一會兒還可以出去曬曬太陽，就拿了她帶來的泳衣進去。
洗完澡出來，她泳衣外披著浴巾，看著景在野說：“我好了，你要去洗嗎？”
景在野嗯了一聲，進了浴室。
溫灼若看他手上拿的浴袍，本來想問問他是不是累了想休息，可他進門的動作有點快，她開了個頭，沒把話說完。
等景在野出來的時間，溫灼若躺在沙發上，拿平板玩消消樂。
這個游戲比起躲貓貓來更解壓，她有時候用腦多了就想做點不需要思考的事。
水果被切的咯嘣脆響。
不知道累積了多少分，浴室門打開，男人擦著頭發出來，浴袍帶子簡單的交疊了下，結都還沒打上。
溫灼若從平板上擡起眼，望向熱氣來源，一眼就看到了景在野的胸肌和腹肌，身上的水明明是淋浴時殘留下來的，在這房間裏，卻更像是汗，一滴滴沿著肌理溝壑滑下。
在一起之後，她見過不少比眼前這場景更刺激的，可這樣看著他的身體，溫灼若還是有點臉紅心跳。
或許是因為白天，周圍光線明亮。也或許是熟悉景在野身體的過程太過刺激，以至於他穿什麽都能讓她想起些其他的東西。
溫灼若察覺到自己居然開始想到一些夜深人靜的畫面，連忙制止住發散的思緒，問道：“你想睡會兒覺嗎？”
景在野挑了挑眉，擦拭頭發的動作一頓。
“我不困。”
聽他語調雖然慵懶，但神色間並沒有疲態，溫灼若把平板放在茶幾上，站起來整理泳衣的帶子，笑著說：“那等你吹完頭發我們就出去？”
景在野拿起遙控，幾聲滴滴聲後，那面可以觀賞到整片群島的落地窗逐漸被灰黑色的窗簾遮住，優良的遮光能力讓室內很快暗了好幾個度。不知從哪傳來的海浪聲，像雷雨夜來臨的前兆。
空氣逐漸變得安靜，他把溫灼若從沙發上抱起來。
“現在餓嗎？”
溫灼若被景在野抱著進臥室，門落鎖的那瞬間，她終於感覺到了什麽，脖子根都紅了。
但她吃過飯沒多久，也說不出餓這個字，於是回：“還行。”
“嗯。”
景在野辦起正事向來很認真。
溫灼若又洗了個澡，第二個澡的時間格外久，也許是為了全方位的觀賞海景，浴室的位置也得天獨厚，還有舒緩的音樂，非常有情調。
這一天回來之後就沒能再順利出去。
酒店套房裏還是有很多能消遣的項目，比如棋牌室和私人影院。
景在野知道溫灼若喜歡看日出，在清晨霧氣將散天將明的時候將她吻醒。
溫灼若坐在他腿上，臉頰往右是他的肩膀，往左就是毫無阻攔的落地窗。
一輪朝陽躍出海平面，海水揉碎了紅光，一圈圈蕩漾開去。
再遠一點，浩瀚無垠的天與海相接，雲也像海浪的形狀，緩緩地朝著視野邊緣移動。
溫灼若渾身懶洋洋的，也不知道昨晚是怎麽睡著的，反正沒玩一會兒，就會被景在野抱起來。每次她以為他要結束了，放心地想去做點別的，幾分鐘之後又被卷土重來。
他熟知她的身體，連休整喘息的時間都掐的準確無誤。
清晨的海浪也寂靜無聲，萬物都仿佛未曾蘇醒，只有早起的鳥兒在枝頭一展歌喉，淡淡的溫情蔓延，溫灼若摸著景在野的頭發，用手指比劃長度，看見他的耳朵，忽然想起了件事，“你現在耳朵怎麽都不紅了？”
景在野剛回來那會兒，她碰碰他的手他都要耳朵紅。
“不知道。”他聲音變得有些啞，“但你咬咬它們就紅了。”
她說著話，耳廓就被吻住。
這是一個十分溫存的吻。但很快就變得不太溫存。
溫灼若一大早就鬧了個大紅臉。
景在野說完，開始吻她的脖頸，似乎有逐漸往下的趨勢。
而他的耳朵正好在她的唇邊。
景在野似乎很喜歡她在他身上留下痕跡，不管是咬的，抓的還是其他，每次都能讓他更有興致。
溫灼若知道自己咬下去會是什麽後果。
但最後被他吻的意亂情迷，還是下意識含咬住了他的耳廓。
於是事態開始失控。
當朝陽升在空中，光輝照耀藍天和海洋，島民起床開始新的一天，游客也陸續去到沙灘時，溫灼若才挨到了床。
大腦皮層還處於興奮狀態。
景在野從身後貼著她，眼底饜足，語氣還染著沈啞。
“溫灼若。”
溫灼若輕輕嗯了一句，還在調整呼吸，在他懷裏轉過身，對上他的視線，“怎麽了？”
景在野逆著光，頭發有些淩亂，流露出幾分不修邊幅的痞氣，說出來的話也半不著調。
“睡了我這麽久，就沒點表示？”
溫灼若一下結巴了，“什……什麽？”
“我說，”他笑了一聲：“你準備什麽時候給我個名分，未婚妻？”
這不是第一次被要名分了。
從訂婚的那天起，景在野就開始旁敲側擊，後來越來越直白。
最近更是言行逼供。
溫灼若每次再迷迷糊糊，聽到這一句都能清醒過來。
但也許是今早的氣氛太好，她有點舍不得打破這樣的氛圍。
還想讓時間流動地緩慢些，要是能靜止在這一刻也不錯。
溫灼若沒有第一時間回答。
景在野也沒有催她，親她烏黑柔順，汗濕的發。
溫灼若趴在景在野的胸膛前，聆聽了一會兒他的心跳，不知道聽了多久，她叫了他一句。
“景在野。”
聽著景在野明顯快了幾拍的心跳聲，溫灼若像是在海面航行許久，終於踩在大地上的水手，心裏充滿了難以言說的踏實感。
她親了親他的眼睛，緩緩笑道。
“我準備好了。”
-
海島之旅結束的比預期之中要早。
看完日出的第二天，溫灼若已經穿著淺色風衣出現在荔城，一夕之間從南半球到北半球，奇怪的是除了身體上略有些憊懶外，精神卻亢奮。
哪怕荔城此時已經銀裝素裹，寒氣逼人，可她仍舊覺得眼前景漂亮的像水晶球裏飄著雪的小世界。
領證的過程很順利。
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把結婚證交給景在野的時候，溫灼若拿了她的本本，看著照片上的兩個人，還有些恍惚。
“恭喜兩位，祝兩位長長久久，百年好合。”
景在野眉峰微揚，道了聲謝，握住溫灼若手時，他眼裏閃過一絲笑意。
“走了，夫人。”
溫灼若羞紅了臉，忙把結婚證塞進他手裏。
“你改口也太快了。”
“合法了還不能叫？”景在野牽起她走出民政局，幫她把圍巾扯正，拉她的手放進他風衣口袋裏，心情很好道：“你也叫句我聽聽？”
溫灼若腦子裏過了一遍他想聽的詞，沒說出口就先害羞了，她從沒說過這麽肉麻的詞，更別提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。
“不要。”
景在野看她恨不得把臉埋在圍巾裏，心情愈發好，和她打起了商量。
“那回家叫？”
溫灼若拉著他往前走，臉上熱的慌，“你快走，別堵在門口，還有人在排隊呢。”
今天歪打正著了一個黃道吉日，來領證的人不少，景在野沒再逗她，拉過她的手親了親，就往車上走。
外面溫度太低，車停了沒一會兒，窗戶上就凝結了一層霧氣。
曾白瑛在溫灼若訂婚之後，就沒怎麽操心過她什麽時候結婚的事兒，光是律所的事就讓她忙的不可開交。
但不管怎麽說，溫灼若覺得自己和景在野領了證，也得回家告訴他們一聲。
於是領證這天，溫灼若和景在野去了曾白瑛那兒。
知道兩人已經辦了手續，曾白瑛也不意外，笑說：“行，早點把事情定下來，我也能放心，那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辦婚禮？”
景在野回道：“我和若若想在過年前辦了。”
“過年前？好日子倒是有，”高明科從手機裏翻出黃歷來看，“還有半個多月，準備的過來嗎？”
“不是問題。”
溫灼若也說：“我想的是既然證件都辦完了，婚禮也不用拖太久，我朋友和同學還在讀書的多，時間定在寒暑假最好，正巧現在就是寒假，再挑日子就得等到暑假了。”
曾白瑛思索片刻：“也是，拖太久也不太好，那我們這邊今天都要開始準備了。”
此時，一直在專心吃飯的高臨星忽然用手指戳了下溫灼若的手肘，“姐，你和我來一下。”
曾白瑛瞪他：“有什麽事兒不能在這說？”
“私事兒！姐你快過來。”高臨星已經放下筷子，走去了房間。
“有什麽事不能等把飯吃完了再說。”
“已經吃完了！”
高明科一看，高臨星的碗裏已經一幹二凈。
溫灼若笑了笑，對曾白瑛道：“媽，那我過去看看，你們聊著。”
曾白瑛拿高臨星沒辦法，嘆口氣說：“好，那我先和小景商量一下，到時候再看你意見。”
“行。”
—
高臨星已經升了高一，還沒開始竄個子，聲音也還帶點童聲，可已經比溫灼若高出不少。
房間裏也不像小時候堆著各種玩具，他有一整面玻璃櫃的手辦和模型，書桌上海堆著翻開的作業，草稿紙上的校徽是她很熟悉的荔城一中。
溫灼若有段時間沒進過高臨星的房間，但從沒哪一刻像現在這樣，真真切切感受到高臨星長大了許多。
已經是高中生了。
從前那個又沖又倔的小蘿蔔頭好像昨天還在家裏玩奧特曼。
高臨星正在翻箱倒櫃的找東西，不多時從衣櫃深處找出來一個存錢罐。
那個存錢罐看上去有些舊，表面掉了一層漆，塞紙幣的地方倒是很光滑，一看就是經常用著的。
“姐，這個給你，祝你新婚快樂。”高臨星說完祝福的話，卻覺得有些悶，語氣也無意中染上了幾分。
雖然姐夫和他有共同的興趣愛好，他也挺佩服姐夫的，可總覺得心裏空落落。
溫灼若小小的驚訝了一下，“這都是你存下來的錢吧，你還在上高中，以後想花錢的地方很多，就留著吧。”
高臨星說：“這本來就是你的錢。”
“我的？”
“我小時候被揍那回，說要把拿了你的錢還你，你當時沒收，說要我存著，等你什麽時候有需要了就什麽時候給你，現在我覺得需要，所以送還給你。”
高臨星說起這事兒來，還是感覺臉上沒面子，他打架其實很厲害，只是那時候狀態不好，被群毆了一回，後來找了個機會報了仇，那幫孫子自那以後見他都躲著他走。
只是在溫灼若面前丟的臉是找不回來了，每次他想起這個都要後悔一陣。
溫灼若有印象，“但我記得沒這麽多吧？”
這存錢罐看起來很滿。高臨星把門掩了掩，就把存錢罐砸在地上，“嘭”的一下，裏面的硬幣紙幣甚至還有一張銀行卡都滾了一地。
“是沒這麽多，但利滾利，後面我拿你的錢在學校做了點小生意，回報率不錯，也沒賠本。”
溫灼若覺得有點欣慰，“沒有哪家的利息這麽貴的，我不是這麽黑心的姐姐，你快收好。”
“有的啊，我叫它姐姐息。”
“……”
高臨星打定了主意，叫溫灼若來也只是來通知她的，笑著說：“好了姐，沒事兒了，你出去吧，這紅包到時候我叫媽給你添嫁妝裏去。”
溫灼若：“……”
……
路上風雪太大，還有一些路段結了冰，曾白瑛留了溫灼若和景在野在家裏住一晚上。
溫灼若直接住自己的房間就好。怎麽安排景在野，曾白瑛倒是有些猶豫，因此吃過晚飯就去問溫灼若。
當時溫灼若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，把在島上拍的三角形建築的照片發給莫遇，景在野靠在陽臺上，教高臨星調試新的無人機。
曾白瑛說話聲音適中，律師這個職業也讓她咬字清晰。
“若若，晚上小景是睡在客房還是睡你那兒啊？”
這話一出，景在野，高臨星同時停下手中的動作，朝溫灼若看去。
溫灼若頓了好幾秒，才故作淡定地說：“客房吧，我去收拾一下。”
曾白瑛笑著道：“好，那你們自己安排吧，都是一家人了。”
溫灼若點點頭，去到客房。
一中附近的房子也是老城區的一塊，房子即便後來重新裝修過，也空不出太多的地方，因此客房的面積不大，放下一張床就不剩多少空間了。
屋裏有中央空調，溫灼若還是拿了兩床厚被子出來鋪好。
那邊高臨星看起來郁郁寡歡，“我就這麽一個姐，你以後要是欺負她，我肯定不會讓你好過。”
景在野嗯了聲：“放心。”
高臨星還想說些話，卻被青年打斷：“不過我聽說，你小時候經常欺負你姐，那是怎麽回事？”
這話隱隱有點秋後算賬的意思，高臨星心底發虛，沒把手拿下來，繼續拆零件，反正要萬一裝不上，這還有個專業的，“一碼歸一碼，那時候不懂事，後來我和我姐關系可好了。”
景在野看得出來，不然也不會對高臨星客氣。
高臨星及時提了兩個有關無人機的問題，順利把這話題岔開，然後好奇問：“我姐說你們高中認識的，你初中哪個學校的？”
景在野報了個名字。
“哎，那我們三個同校啊，你初中的時候不認識我姐嗎？”
實際上，初中三年並沒有給景在野留下過什麽深刻印象，記憶裏的一切都模糊。
但他確實認識溫灼若。
準確的說，是知道年級裏有她這個人。
因為溫灼若從初中，也許是更早的時候就很偏科。
高中順利補救過來，可初中期間在排名榜上第一列，一排三位數的成績裏特立獨行的二位數分數想不讓人記住都難。
她分數還總和他靠一塊。
高臨星看景在野沒說話了，像是在想什麽，口快道：“還好你初中的時候不認識我姐，不然你得氣死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姐她初中的時候就有個喜歡的人，”他咳嗽了一聲，說：“好像還考上了同一所高中。”
景在野沈思兩秒，“她告訴你的？”
“不，是我自己發現的，”高臨星說：“大概是我姐上高一的時候吧，十一月份，我看見她在給一個人準備生日禮物。應該是沒送出去，放進櫃子了，我覺得奇怪，可沒問，後來我姐搬來的第二年，也是十一月份，她又準備了一份生日禮物，那時我們關系挺好了，我問她送誰的，她也不肯說。”
高臨星還能記得當時溫灼若穿的是什麽樣的衣服，“那天她回來的特別晚，好像是和朋友去游樂場，看起來好像哭過，不是很明顯，我湊近了才看清楚，姐不讓我告訴媽，說怕她擔心，還解釋說是因為同學過生日太高興了，她才哭了，那個時候我人小，信了她的話。”
他嘆了一聲說：“但是要真是因為幫同學過生日高興的哭，那姐姐為什麽還要把準備好的生日禮物鎖進盒子裏呢，擺明了就是人家沒收啊。”
景在野怔楞良久。
久違的冒出了點煙癮。
-
溫灼若收拾完客房，出了一身汗，就先進浴室洗澡，出來時看見景在野靠在沙發背上，面朝她房門的位置。
見她出來了，視線和她對上。
因為剛下飛機就直奔民政局，所以車上的行李都還沒來得及卸，換洗的衣物都有，景在野手邊就搭著他的浴袍。
“洗完了？”
景在野不是沒在她家留宿過，因為客房沒有浴室，他都是先在溫灼若房間裏洗完才回客房。
“嗯，你進來吧。”
景在野拿起浴袍，經過溫灼若的時候，輕輕擡起她的臉，指間摩挲她細膩的肌膚。
“剛才星星和我說了一些事。”
低沈的聲線在狹窄的過道裏響起，有種莫名的壓迫感，讓人的心不自覺提起。
溫灼若無端有些緊張，輕眨了下眼，“什麽事？”
景在野看了她一會兒，把手松開。
“出來和你說。”
他說了這麽句話後就進了浴室。
等待的時間也因此變得格外漫長，溫灼若覺得自己的腦袋都想熱了，鼻尖開始冒汗。
要不還是先去問問星星。
溫灼若打定主意，從床上坐起來，找拖鞋的時候，景在野穿著浴袍出來，浴巾被揉成一團，掛在置物架上。
看她像是要出去，他問：“去哪？”
溫灼若從桌子下把拖鞋拖出來穿上，整理了下領口，說：“沒，你剛剛說有事想和我說，是什麽事？”
景在野沈默了一下，“星星說，你有個裝著生日禮物的盒子。”
溫灼若一頓。
“十一月生日，”他走到她面前，低頭親了一下她的唇，低聲道：“送我的？”
明明景在野現在已經是她合法的另一半了，可溫灼若面對這個問題，居然還有點回答不上來。
說不清是緊張還是其他，室內寂靜的出奇，只有她的臉越來越熱。
“嗯。”
景在野心潮翻湧，滾燙的血液也逐漸沸騰，他聲音更低了，混著剛出浴的水汽，聽起來尤其性感。
“你原來那時候就……”
溫灼若無處可逃，呼吸間都是他撩人的氣息，心跳更快，“你想說的就是這件事嗎？”
景在野很高興，可心也在疼，而這一切覆雜的情緒糅合在一起，驅使他本能地想靠她近一點。
“還有，”他拉她的手放在他腹肌上，察覺到她手指一靠近，就縮了下，柔軟的指腹卻還是輕輕劃過，心裏癢的厲害。
“你之前說，你房間的門窗隔音效果挺好，”景在野略頓了半秒，眼眸漸暗。
“……嗯。”
“試試？”
溫灼若懵了下，“試什——”
話沒說話，她就被抱了起來，後背靠著門，還沒反應過來，脖子上就被咬了一下。
溫灼若啊了一下，聽到自己發出來的聲音，她臉紅的更厲害，可景在野沒給她害羞的時間。
“這麽多年了，不知道這門有沒有壞，”他說。
門有沒有壞，溫灼若不清楚。
但澡是白洗了。
因為要籌辦婚禮，景在野的母親也回了荔城，商定好具體婚禮的細節之後，就開始準備。
婚禮當天來了許多人。
溫灼若和景在野的朋友倒占少數，他們同學圈和朋友圈交錯，來的都是熟悉的面孔。
幸運的是這年寒假，有許多人都回荔城過年，高中同學能來的都來了，還有老師和來湊熱鬧的教導主任。
來者是客，場面很熱鬧。
莫遇這次不再是壓軸出場。
她是唯一的伴娘，所以來的比大部分人都早，把酒店內外都逛了個遍。
溫灼若還有些擔心她的身體，“你別亂跑了，坐下來休息休息，等下頭痛。”
莫遇選著捧花，不在意地笑：“已經一年多了，早恢覆的差不多了，沒關系的啦。”
溫灼若把她拉到沙發上，摁下去，“就算病沒關系了，人站久了也會累，你再這樣我就打電話給阿姨，讓阿姨帶你回家了。”
莫遇立馬安分了，“別啊，錯過你訂婚我本來就很遺憾了，婚禮怎麽能錯過！”
莫遇的休學申請批了一年，她這一年裏都待在荔城，被莫母看得死死的，有了前車之鑒，把她的卡都停了，這樣精細的養了一年，才養的這麽活蹦亂跳。
“那你就在這裏坐好了，別動。”
溫灼若現在想起接到莫遇男朋友電話的那天還是心有餘悸，以前她沒少幫莫遇打掩護，現在和莫父莫母統一了戰線，簡直像是莫遇第二個媽。
莫遇坐下來的功夫，化妝師給她補了個妝，化好妝了，也到了新娘出場的時候。
雖然婚禮時間上比較趕，但好在重要的東西都已經提前備好了，像婚紗，一件手工婚紗做下來，等大半年都是有的，所以在他們訂婚那天，這些準備就開始了。
至於其他場地和布置的細節，也都做到了盡善盡美。
舉辦婚禮的地方在景家的私人莊園，中西結合，主體建築氣勢恢宏。
華麗覆古的宴會廳的門後。
溫灼若將婚紗裙擺往前提了提。
很快，兩扇緊閉的，厚重的大門緩緩推開。
明亮的光線從眼前傾瀉而下，像是從月亮上投射出來的光。
青年站在紅毯盡頭，目光落在她身上。
曾白瑛和溫遠山站在溫灼若身邊，牽起她的手，走上紅毯。
走到盡頭，溫遠山把溫灼若的手交到景在野手中，說：“我把若若交給你了。”
景在野看了一眼溫灼若後，擡頭看向強忍著淚的曾白瑛和溫遠山二人。
“好。”
溫灼若的手被景在野珍而重之地握住。
他掌心的溫度傳遞過來，一路暖到心裏。十指連心，也許他的胸口也和她現在一樣發燙。
心臟的律動過快，她卻覺得身體更輕盈了。
婚禮司儀請雙方家長下臺等候。
開始婚禮流程。
“景在野先生。”
司儀停頓片刻，笑著看著這對新人，往下說：“你是否願意與你面前的這位女士白頭偕老，不論貧窮或富有，健康或疾病，青春韶華或是容顏老去，你都始終願意與她相愛相守？”
景在野含笑看著溫灼若的眼睛，緩慢道。
“我願意。”
溫灼若的心仿佛被這句話輕碰了碰，蕩起看不見的漣漪。
司儀繼續道：“溫灼若女士。”
“你是否願意語你面前的這位男士白頭偕老，不論貧窮或富有，健康或疾病，青春韶華或是容顏老去，你都始終願意與他相愛相守？”
景在野以前一直覺得，有人在婚禮上緊張到語無倫次太過誇張。他第一次上臺演講就不知道什麽叫緊張，何況只是走個結婚的流程。
可在溫灼若沒有回答的這幾秒。
他覺得這時候要有人問他些什麽，他的狀況也好不了多少。
溫灼若從紅毯那端走到這裏，情緒一直控制的很好，可到了這兒，眼睛還是紅了一圈，滾熱的眼淚在眼眶旁搖搖欲墜。
她知道攝影機在拍，想拍的美一點，所以想將眼淚憋回去再回答。
可努力無果。
溫灼若的眼睛裏悄無聲息地落下一行淚，一直滑到臉頰，聲音和表情卻是笑著的。
“我願意。”
臺下頓時爆發出熱烈而長久的掌聲。
眾人為新人道賀時，看見景在野伸手拂去溫灼若的淚，然後傾身，笑著說了什麽。
溫灼若沒忍兩秒，仰著的眉眼帶上笑，姣好的臉龐和潔白的婚紗在燈光下都在發著光。
司儀示意臺下安靜。
“現在有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，讓我們祝賀他們百年好合！”
……
看著溫灼若和景在野交換完戒指，在一群年輕人的說笑聲裏擁吻，溫遠山頗為感慨，對旁邊坐著的人說：“聽說你辦了個律所。”
“對，你要打官司？”
溫遠山哭笑不得，“問問而已，我想說，你要是遇到什麽困難，可以來找我，若若是我唯一的女兒，你是她的母親，我能幫的一定會幫。”
曾白瑛的目光就沒離開過溫灼若，“唯一的女兒，你既然準備再婚了，難道不打算再要一個孩子？”
溫遠山哈哈一笑：“不打算，從沒打算過。”
“現在有請新郎新娘的家人一起上臺，為我們的新人送上祝福！”
-
婚禮直到很晚才結束。
婚房位於荔城靠近郊外，風景極佳的一塊地方。
這座建在山腰的獨棟別墅自修建始規格就和別處不同，也並不參與出售。
主臥在二層，溫灼若洗完澡就坐在秋千椅上休息，穿著高跟鞋走了一天，她腿有些累，也喝了一點酒，頭有些沈，曲起來放在椅上這樣坐很舒服。
全景式玻璃窗往外看是深夜的黑色柏油道，從她的視線望去，行道樹互相交錯，影影幢幢，燈光似乎是從高高的覆著白雪的樹頂上投註而下，在程亮的反光下模糊失焦。
一個姿勢坐久了有些麻，溫灼若想把腿放下去，剛踩到地上，腿就被握住。
她含糊地嗯了一下。
景在野也喝了不少。
兩人就算洗完澡，臉上醉酒的紅也遲遲沒退下。
他把溫灼若的腿放在自己腿上。
經過沐浴露的沖淡，酒味散的只有一點點幹凈的香氣，空氣裏也有了微醺的因子，奇異的讓溫灼若覺得很安寧，紛紛揚揚的雪在窗前落下，靜的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。
不知道揉了多久。
溫灼若沒抗住睡意，睡了過去。
景在野抱起她。
燈在他身後熄滅。
透過雪花的間隙，他吻上溫灼若的眼睛。
【作者有話說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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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“我願意。”◎
每一學年的下學期仿佛都過的格外快。
分明在時間上相差不多, 卻總有種時光匆匆的緊迫感。
第二年，再夢見那段趕論文等郵件做項目的日子，溫灼若醒來還會嚇一跳, 找出手機看日期時間。
待看到屏幕上一點點流逝的時間, 距離夢裏的ddl已經過去許久，她才如釋重負。
研一時本以為研二暑假只需應對轉博考核，可也發生了很多猝不及防的事。
邁過人生一道坎，卻還有意外紛至沓來。
幸而就算是意外, 也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。
溫灼若的博導依舊是李嘉釀教授, 這其中省去很多費心勞力的功夫，她得以在按常理來說極為忙碌的這個寒假擁有一個多月的假期。
因為業務拓展，景在野在溫灼若寒假期間需要飛往國外和零件供應商談合作。
落地的地方距離某知名海島觀光區不遠。溫灼若想著等他談完正事，還可以順便去暖和的地方避寒, 就跟著上了飛機。
這片群島作為國外最近幾十年長盛不衰的熱門景點，每天的游客數量都很多，頭幾天入住海景酒店, 景在野每天談完事回來都很晚, 溫灼若倒時差睡了兩天, 等第三天作息調整好了，才開始在島上閑逛。
這片海域的水藍的純粹，像毫無雜質的藍寶石，溫灼若住的地方是在大島嶼, 周圍還有許多島礁，可以乘坐游艇去到連片的小島上。
一月底風和日麗。
椰子樹下沙質柔軟，奶油一樣的白, 一踩一個坑, 被緩緩推到腳下的海水淹沒, 須臾之後留下一個小水窪。
圍了網的地方有人在打沙灘排球。
溫灼若找了地方坐下來，要了一杯冰鎮橙汁，打算給景在野發消息。
就在這時，一道陰影走了過來，她餘光瞧見，擡頭看見一個棕卷發外國男人。
他臉上應該是被曬紅的，看她看過來，扒拉了一下頭上的卷毛，用英文問：“美麗的女士，剛才你是在看我嗎？”
沙灘上大部分人都裸著背曬日光浴，還有鋪著毯，直接躺著曬的，沒穿泳衣的除了店裏的服務生，就只有少數人，眼前的女人就是其中之一。
可她就算沒穿泳衣，淡綠色紡紗下的皮膚就足以惹人矚目，不是不見天日的白，而是泛著健康的紅潤光澤，雙腳赤著，薄薄的足弓踩在地上，像一塊軟玉。
一雙眼睛尤其美，漾著淺光。
溫灼若被問住了，看了一眼他夾在手臂上的排球，正要回答，頭頂卻傳來了一句。
“溫灼若。”
她先是一怔，還沒看到人，轉頭的瞬間，笑容也隨之揚起來，“你開完會了？”
“嗯。”
景在野只穿了一條休閑褲，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腿和腳上。
似乎因為察覺到了男人的目光，溫灼若塗著裸色指甲油的腳趾動了一下，暖熱的沙留下一點印記。
她被這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然，“我剛想給你發消息，問你什麽時候能過來，你就來了。”
景在野把放在一邊的鞋提到她面前，表情微哂。
“今天沒什麽事了，你想去哪兒？”
溫灼若臉上的笑容顯而易見地明媚了點，扶著他的手臂穿鞋，邊說：“這兩天我老在臥室看到對面那座小島，清晨的太陽在它背後升起來，那一幕特別好看，我早就想去了。”
兩人說話間，抱著排球的卷發男人還是沒走，等溫灼若說完這句，他看著景在野嘿了一聲，說：“你是她的誰？”
溫灼若看到景在野出現在這兒太過開心，一時忘記了回答卷發男人的話，現下他再出聲，她才想起這裏還有一個人。
但現在已經用不著她說話了。
景在野低頭覷了下男人，笑得不太友善，英文發音有種獨特而磁性的質感，聽得人耳畔心裏都酥麻。
“你搭訕我未婚妻，還問我是誰？”
溫灼若沒少聽景在野講英語，但每次他用清凜又散漫的語調說出來，那張本就英俊的臉都顯得更深邃蠱人。
卷發男人驚訝於他地道的英倫腔，再度看向站在他身邊的溫灼若，註意到她手上的戒指，不知嘀咕了句什麽，旋即聳了聳肩。
他的夥伴沖著他吹哨，像是看到了發生什麽，粗笑著用母語起哄。
卷發男人面對友人調侃，頗為風|流地朝溫灼若飛了一吻，喔呼一聲跑開。
陽光燦爛的日子，烈陽把椰子樹高大的樹幹都照成一點，到處都是亮堂堂的。
景在野看到他的動作，臉卻明顯黑了一點。
溫灼若覺得有趣，目不轉睛地盯著看了幾秒，笑道：“走了，現在要過去小島還要租游艇去，再過會兒不知道要排到什麽時候。”
景在野站在原地沒動。
溫灼若沒走兩步，就倒回去，手放在他脖子上，熟練地踮腳親了一下。
打排球的那兒起哄聲更大，還有人將卷發男人往他們這個方向推了幾步，像是鼓舞他來做些什麽。
這個吻不出意外的加深，景在野慢慢圈住溫灼若的腰。
每回在外面擁吻，他總是淺嘗輒止，這次卻吻的很深。
她連連後退，最後被攬住腰，壓在樹上親。
當溫灼若氣喘籲籲，被吻的接不上氣，才推著他的胸膛。
景在野松開她的唇，唇角卻還貼著她的，兩人的鼻梁靠在一塊，呼吸交織。
熱意在唇齒間彌漫，他看她癱軟在他懷裏，扯了扯唇，低聲說。
“這麽配合，昨晚長教訓了？”
溫灼若臉未語先紅，連忙看了一下周圍，好在國外開放許多，兩人接吻也沒有引起多大註意。
確定沒有人看過來，她才說：“你小聲點。”
景在野：“怕誰聽見？”
溫灼若臉上的笑容有漸漸擴大的趨勢：“景在野，我看你可以去開個醋廠了，都不用去進貨，每天自產都能上市了。”
“……”
景在野默默看了她一會兒，雙臂正打算放下，溫灼若以為他還想親，馬上後退了一步，熟料背後是樹幹，她一下撞到了後腦勺，“嘶……”
還沒從這痛意裏緩過來，溫灼若倒是聽到了男人胸膛裏發出的悶笑聲。
她有些窘。
“不許笑。”
“緊張什麽？”景在野忍住笑，伸手幫她揉了揉。
過了會兒，他問：“還痛？”
溫灼若被揉的很舒服，仿佛毛也被順下來了，不自覺半閉著眼睛。
“不痛了，再揉會兒。”
景在野沒少幫她揉這兒揉那兒，力道已經能控制的很好，可溫灼若也沒讓他幫她揉太久，過了兩分鐘，就牽著他的手往租借游艇的地方去。
游艇分為大中小三類，每樣價格都不一樣，載的人數也有差。溫灼若在排球網那看著小島，感覺還有些距離，走到泊著游艇的地方，發現小島和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已經很近了。
來這兒租用游艇的都是想要出海觀光的。
溫灼若和景在野上了一輛大型游艇，船長開出好一段距離，幾乎繞著整片島嶼轉了一大圈才往回開。
到小島上時正值晌午。
小島的地形很簡單，最外一圈是淺白色的沙灘，湛藍澄碧的海水沖刷著貝殼，殼面閃著光，再裏面一點生長著叫不上名字的熱帶植物，高樹低叢，中間是一條通往小島內的路。
路並不算窄，樹木也沒高大到能遮住島內的建築，紅墻白瓦露出尖，還有些造型獨特的三角形現代建築，海鷗隨處可見。
熟悉的蟬鳴聲在這四面皆海的地方似乎熱鬧許多。
溫灼若和景在野走到小島內，裏面可供參觀的有教堂，花海，還有兩條紀念品街，賣著民族飾品和一些日常用品。
原住民在小島盡頭尾巴形狀的地方，簡單吃過飯，在小島內逛了一圈，已經到了小島的另一頭。
出來的時候溫灼若沒穿泳衣，異國他鄉的，她一個人出來玩，哪怕就在酒店樓下，也沒敢穿太露膚的衣服，身上穿的是法式綁帶連衣裙，只露出小腿。
看到從小島返程的游客一個個都準備游回去，還有簡單的比賽，溫灼若也想下水泡泡，就去買了一身泳衣。
景在野對此沒什麽意見，只是在看到泳衣店清一色的比基尼之後，眉頭微皺了下。
溫灼若選了一件泳裙，兩件式的，換好出來，發現景在野手裏多了一個游泳圈，看她出來了，二話不說套她露出來的腰上。
只是溫灼若的腰太細，根本擋不住什麽，反而因為這樣的遮掩，有了種朦朧的，想讓人一探究竟的美。
更惹人遐想。
景在野眉頭皺的更深，但溫灼若扶著游泳圈，開始拉著他往海裏走，沒離岸多遠，她望著那邊的大島說：“明明很近了，怎麽下水了就感覺好遠。”
“沒多遠。”
“初步估計應該有個一千多米。”
“嗯。”
“……”
海水輕柔地托起身體，溫灼若很快發現以自己的技術很可能游不到對岸，可現在的位置正卡在兩島中間，她有點慌了。
“我等會兒要是泳不動了怎麽辦？”
“累了？”景在野等她游過來，然後握住她游泳圈的邊緣。
溫灼若嗯了一聲，頭發也打濕了，黏在臉上，看起來有點可憐。
景在野笑了笑，把她的頭發拂去一邊。
“累了就趴著，我把你拖過去。”
“……”
於是溫灼若就以一種非常別扭的姿勢，被景在野拖著游泳圈在海裏逛，偶爾動一下胳膊和腿，也慢悠悠地像只海龜，周圍游過的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，她像景在野說的那樣趴在游泳圈上。
為了轉移註意力，溫灼若開始和樂在其中的未婚夫聊天。
“景在野，我發現你運動細胞還是很發達的。”
景在野笑了聲：“你現在才知道？”
溫灼若清了清嗓，說：“那你高中的時候怎麽那麽愛睡覺，還老是翹體育課，去亭子裏睡覺？”
說到這，她也想起了些事，有點心虛地停下。
當初她坐在文化墻後面，待在和景在野一墻之隔的地方看書，還被他抓包過一次。後來他每次都睡得很熟，有時候有同學路過，看到她叫她的名字，他都沒醒過來。
好幾次溫灼若都被嚇得離開了，可一上體育課，她就忍不住又往涼亭邊上跑。
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。
景在野稍一用力，溫灼若的身體就在水裏飄到了他面前，她條件反射地把手放在他肩膀上，穩住身體，同時聽到他說。
“我本來是因為，不想聽到讀書寫卷子的噪音，所以跑個偏的地方補覺。”
溫灼若忘了心虛，點頭。
“誰知道，”景在野眼裏噙著幾分不太明顯的笑意，“都到那麽偏的亭子了，還有人堅持不懈地給我制造白噪音。”
溫灼若反應過來，馬上面紅耳赤，結巴了兩下，才把話說通了。
“我不是故意的，吵到你了嗎？”
景在野：“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。”
她那時候擰瓶蓋喝口水都怕吵醒他，怎麽會故意發出動靜。
溫灼若被他轉過去，聽到他沒說完的話，語氣既輕又淡。
“但我是故意的。”
溫灼若楞了半秒，怔怔看向景在野。
可只能看到他海水打濕的結實的後背。
看不見他的表情，她心跳反而更快，微涼的海水似乎也因為身體內傳出的溫度升高了一點。
—
到對岸之後，溫灼若只是趴著都出了一身汗，也消耗了不少體力，身上有些黏膩，就回了酒店休息。
這家海景酒店建在整座島的最高點，往下能俯瞰到原居民風格色彩鮮艷的民房，花團錦簇的。
另一面正對著斷崖，海浪大時幾乎能卷過全景窗。
溫灼若進浴室前想著時間還早，一會兒還可以出去曬曬太陽，就拿了她帶來的泳衣進去。
洗完澡出來，她泳衣外披著浴巾，看著景在野說：“我好了，你要去洗嗎？”
景在野嗯了一聲，進了浴室。
溫灼若看他手上拿的浴袍，本來想問問他是不是累了想休息，可他進門的動作有點快，她開了個頭，沒把話說完。
等景在野出來的時間，溫灼若躺在沙發上，拿平板玩消消樂。
這個游戲比起躲貓貓來更解壓，她有時候用腦多了就想做點不需要思考的事。
水果被切的咯嘣脆響。
不知道累積了多少分，浴室門打開，男人擦著頭發出來，浴袍帶子簡單的交疊了下，結都還沒打上。
溫灼若從平板上擡起眼，望向熱氣來源，一眼就看到了景在野的胸肌和腹肌，身上的水明明是淋浴時殘留下來的，在這房間裏，卻更像是汗，一滴滴沿著肌理溝壑滑下。
在一起之後，她見過不少比眼前這場景更刺激的，可這樣看著他的身體，溫灼若還是有點臉紅心跳。
或許是因為白天，周圍光線明亮。也或許是熟悉景在野身體的過程太過刺激，以至於他穿什麽都能讓她想起些其他的東西。
溫灼若察覺到自己居然開始想到一些夜深人靜的畫面，連忙制止住發散的思緒，問道：“你想睡會兒覺嗎？”
景在野挑了挑眉，擦拭頭發的動作一頓。
“我不困。”
聽他語調雖然慵懶，但神色間並沒有疲態，溫灼若把平板放在茶幾上，站起來整理泳衣的帶子，笑著說：“那等你吹完頭發我們就出去？”
景在野拿起遙控，幾聲滴滴聲後，那面可以觀賞到整片群島的落地窗逐漸被灰黑色的窗簾遮住，優良的遮光能力讓室內很快暗了好幾個度。不知從哪傳來的海浪聲，像雷雨夜來臨的前兆。
空氣逐漸變得安靜，他把溫灼若從沙發上抱起來。
“現在餓嗎？”
溫灼若被景在野抱著進臥室，門落鎖的那瞬間，她終於感覺到了什麽，脖子根都紅了。
但她吃過飯沒多久，也說不出餓這個字，於是回：“還行。”
“嗯。”
景在野辦起正事向來很認真。
溫灼若又洗了個澡，第二個澡的時間格外久，也許是為了全方位的觀賞海景，浴室的位置也得天獨厚，還有舒緩的音樂，非常有情調。
這一天回來之後就沒能再順利出去。
酒店套房裏還是有很多能消遣的項目，比如棋牌室和私人影院。
景在野知道溫灼若喜歡看日出，在清晨霧氣將散天將明的時候將她吻醒。
溫灼若坐在他腿上，臉頰往右是他的肩膀，往左就是毫無阻攔的落地窗。
一輪朝陽躍出海平面，海水揉碎了紅光，一圈圈蕩漾開去。
再遠一點，浩瀚無垠的天與海相接，雲也像海浪的形狀，緩緩地朝著視野邊緣移動。
溫灼若渾身懶洋洋的，也不知道昨晚是怎麽睡著的，反正沒玩一會兒，就會被景在野抱起來。每次她以為他要結束了，放心地想去做點別的，幾分鐘之後又被卷土重來。
他熟知她的身體，連休整喘息的時間都掐的準確無誤。
清晨的海浪也寂靜無聲，萬物都仿佛未曾蘇醒，只有早起的鳥兒在枝頭一展歌喉，淡淡的溫情蔓延，溫灼若摸著景在野的頭發，用手指比劃長度，看見他的耳朵，忽然想起了件事，“你現在耳朵怎麽都不紅了？”
景在野剛回來那會兒，她碰碰他的手他都要耳朵紅。
“不知道。”他聲音變得有些啞，“但你咬咬它們就紅了。”
她說著話，耳廓就被吻住。
這是一個十分溫存的吻。但很快就變得不太溫存。
溫灼若一大早就鬧了個大紅臉。
景在野說完，開始吻她的脖頸，似乎有逐漸往下的趨勢。
而他的耳朵正好在她的唇邊。
景在野似乎很喜歡她在他身上留下痕跡，不管是咬的，抓的還是其他，每次都能讓他更有興致。
溫灼若知道自己咬下去會是什麽後果。
但最後被他吻的意亂情迷，還是下意識含咬住了他的耳廓。
於是事態開始失控。
當朝陽升在空中，光輝照耀藍天和海洋，島民起床開始新的一天，游客也陸續去到沙灘時，溫灼若才挨到了床。
大腦皮層還處於興奮狀態。
景在野從身後貼著她，眼底饜足，語氣還染著沈啞。
“溫灼若。”
溫灼若輕輕嗯了一句，還在調整呼吸，在他懷裏轉過身，對上他的視線，“怎麽了？”
景在野逆著光，頭發有些淩亂，流露出幾分不修邊幅的痞氣，說出來的話也半不著調。
“睡了我這麽久，就沒點表示？”
溫灼若一下結巴了，“什……什麽？”
“我說，”他笑了一聲：“你準備什麽時候給我個名分，未婚妻？”
這不是第一次被要名分了。
從訂婚的那天起，景在野就開始旁敲側擊，後來越來越直白。
最近更是言行逼供。
溫灼若每次再迷迷糊糊，聽到這一句都能清醒過來。
但也許是今早的氣氛太好，她有點舍不得打破這樣的氛圍。
還想讓時間流動地緩慢些，要是能靜止在這一刻也不錯。
溫灼若沒有第一時間回答。
景在野也沒有催她，親她烏黑柔順，汗濕的發。
溫灼若趴在景在野的胸膛前，聆聽了一會兒他的心跳，不知道聽了多久，她叫了他一句。
“景在野。”
聽著景在野明顯快了幾拍的心跳聲，溫灼若像是在海面航行許久，終於踩在大地上的水手，心裏充滿了難以言說的踏實感。
她親了親他的眼睛，緩緩笑道。
“我準備好了。”
-
海島之旅結束的比預期之中要早。
看完日出的第二天，溫灼若已經穿著淺色風衣出現在荔城，一夕之間從南半球到北半球，奇怪的是除了身體上略有些憊懶外，精神卻亢奮。
哪怕荔城此時已經銀裝素裹，寒氣逼人，可她仍舊覺得眼前景漂亮的像水晶球裏飄著雪的小世界。
領證的過程很順利。
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把結婚證交給景在野的時候，溫灼若拿了她的本本，看著照片上的兩個人，還有些恍惚。
“恭喜兩位，祝兩位長長久久，百年好合。”
景在野眉峰微揚，道了聲謝，握住溫灼若手時，他眼裏閃過一絲笑意。
“走了，夫人。”
溫灼若羞紅了臉，忙把結婚證塞進他手裏。
“你改口也太快了。”
“合法了還不能叫？”景在野牽起她走出民政局，幫她把圍巾扯正，拉她的手放進他風衣口袋裏，心情很好道：“你也叫句我聽聽？”
溫灼若腦子裏過了一遍他想聽的詞，沒說出口就先害羞了，她從沒說過這麽肉麻的詞，更別提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。
“不要。”
景在野看她恨不得把臉埋在圍巾裏，心情愈發好，和她打起了商量。
“那回家叫？”
溫灼若拉著他往前走，臉上熱的慌，“你快走，別堵在門口，還有人在排隊呢。”
今天歪打正著了一個黃道吉日，來領證的人不少，景在野沒再逗她，拉過她的手親了親，就往車上走。
外面溫度太低，車停了沒一會兒，窗戶上就凝結了一層霧氣。
曾白瑛在溫灼若訂婚之後，就沒怎麽操心過她什麽時候結婚的事兒，光是律所的事就讓她忙的不可開交。
但不管怎麽說，溫灼若覺得自己和景在野領了證，也得回家告訴他們一聲。
於是領證這天，溫灼若和景在野去了曾白瑛那兒。
知道兩人已經辦了手續，曾白瑛也不意外，笑說：“行，早點把事情定下來，我也能放心，那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辦婚禮？”
景在野回道：“我和若若想在過年前辦了。”
“過年前？好日子倒是有，”高明科從手機裏翻出黃歷來看，“還有半個多月，準備的過來嗎？”
“不是問題。”
溫灼若也說：“我想的是既然證件都辦完了，婚禮也不用拖太久，我朋友和同學還在讀書的多，時間定在寒暑假最好，正巧現在就是寒假，再挑日子就得等到暑假了。”
曾白瑛思索片刻：“也是，拖太久也不太好，那我們這邊今天都要開始準備了。”
此時，一直在專心吃飯的高臨星忽然用手指戳了下溫灼若的手肘，“姐，你和我來一下。”
曾白瑛瞪他：“有什麽事兒不能在這說？”
“私事兒！姐你快過來。”高臨星已經放下筷子，走去了房間。
“有什麽事不能等把飯吃完了再說。”
“已經吃完了！”
高明科一看，高臨星的碗裏已經一幹二凈。
溫灼若笑了笑，對曾白瑛道：“媽，那我過去看看，你們聊著。”
曾白瑛拿高臨星沒辦法，嘆口氣說：“好，那我先和小景商量一下，到時候再看你意見。”
“行。”
—
高臨星已經升了高一，還沒開始竄個子，聲音也還帶點童聲，可已經比溫灼若高出不少。
房間裏也不像小時候堆著各種玩具，他有一整面玻璃櫃的手辦和模型，書桌上海堆著翻開的作業，草稿紙上的校徽是她很熟悉的荔城一中。
溫灼若有段時間沒進過高臨星的房間，但從沒哪一刻像現在這樣，真真切切感受到高臨星長大了許多。
已經是高中生了。
從前那個又沖又倔的小蘿蔔頭好像昨天還在家裏玩奧特曼。
高臨星正在翻箱倒櫃的找東西，不多時從衣櫃深處找出來一個存錢罐。
那個存錢罐看上去有些舊，表面掉了一層漆，塞紙幣的地方倒是很光滑，一看就是經常用著的。
“姐，這個給你，祝你新婚快樂。”高臨星說完祝福的話，卻覺得有些悶，語氣也無意中染上了幾分。
雖然姐夫和他有共同的興趣愛好，他也挺佩服姐夫的，可總覺得心裏空落落。
溫灼若小小的驚訝了一下，“這都是你存下來的錢吧，你還在上高中，以後想花錢的地方很多，就留著吧。”
高臨星說：“這本來就是你的錢。”
“我的？”
“我小時候被揍那回，說要把拿了你的錢還你，你當時沒收，說要我存著，等你什麽時候有需要了就什麽時候給你，現在我覺得需要，所以送還給你。”
高臨星說起這事兒來，還是感覺臉上沒面子，他打架其實很厲害，只是那時候狀態不好，被群毆了一回，後來找了個機會報了仇，那幫孫子自那以後見他都躲著他走。
只是在溫灼若面前丟的臉是找不回來了，每次他想起這個都要後悔一陣。
溫灼若有印象，“但我記得沒這麽多吧？”
這存錢罐看起來很滿。高臨星把門掩了掩，就把存錢罐砸在地上，“嘭”的一下，裏面的硬幣紙幣甚至還有一張銀行卡都滾了一地。
“是沒這麽多，但利滾利，後面我拿你的錢在學校做了點小生意，回報率不錯，也沒賠本。”
溫灼若覺得有點欣慰，“沒有哪家的利息這麽貴的，我不是這麽黑心的姐姐，你快收好。”
“有的啊，我叫它姐姐息。”
“……”
高臨星打定了主意，叫溫灼若來也只是來通知她的，笑著說：“好了姐，沒事兒了，你出去吧，這紅包到時候我叫媽給你添嫁妝裏去。”
溫灼若：“……”
……
路上風雪太大，還有一些路段結了冰，曾白瑛留了溫灼若和景在野在家裏住一晚上。
溫灼若直接住自己的房間就好。怎麽安排景在野，曾白瑛倒是有些猶豫，因此吃過晚飯就去問溫灼若。
當時溫灼若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，把在島上拍的三角形建築的照片發給莫遇，景在野靠在陽臺上，教高臨星調試新的無人機。
曾白瑛說話聲音適中，律師這個職業也讓她咬字清晰。
“若若，晚上小景是睡在客房還是睡你那兒啊？”
這話一出，景在野，高臨星同時停下手中的動作，朝溫灼若看去。
溫灼若頓了好幾秒，才故作淡定地說：“客房吧，我去收拾一下。”
曾白瑛笑著道：“好，那你們自己安排吧，都是一家人了。”
溫灼若點點頭，去到客房。
一中附近的房子也是老城區的一塊，房子即便後來重新裝修過，也空不出太多的地方，因此客房的面積不大，放下一張床就不剩多少空間了。
屋裏有中央空調，溫灼若還是拿了兩床厚被子出來鋪好。
那邊高臨星看起來郁郁寡歡，“我就這麽一個姐，你以後要是欺負她，我肯定不會讓你好過。”
景在野嗯了聲：“放心。”
高臨星還想說些話，卻被青年打斷：“不過我聽說，你小時候經常欺負你姐，那是怎麽回事？”
這話隱隱有點秋後算賬的意思，高臨星心底發虛，沒把手拿下來，繼續拆零件，反正要萬一裝不上，這還有個專業的，“一碼歸一碼，那時候不懂事，後來我和我姐關系可好了。”
景在野看得出來，不然也不會對高臨星客氣。
高臨星及時提了兩個有關無人機的問題，順利把這話題岔開，然後好奇問：“我姐說你們高中認識的，你初中哪個學校的？”
景在野報了個名字。
“哎，那我們三個同校啊，你初中的時候不認識我姐嗎？”
實際上，初中三年並沒有給景在野留下過什麽深刻印象，記憶裏的一切都模糊。
但他確實認識溫灼若。
準確的說，是知道年級裏有她這個人。
因為溫灼若從初中，也許是更早的時候就很偏科。
高中順利補救過來，可初中期間在排名榜上第一列，一排三位數的成績裏特立獨行的二位數分數想不讓人記住都難。
她分數還總和他靠一塊。
高臨星看景在野沒說話了，像是在想什麽，口快道：“還好你初中的時候不認識我姐，不然你得氣死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姐她初中的時候就有個喜歡的人，”他咳嗽了一聲，說：“好像還考上了同一所高中。”
景在野沈思兩秒，“她告訴你的？”
“不，是我自己發現的，”高臨星說：“大概是我姐上高一的時候吧，十一月份，我看見她在給一個人準備生日禮物。應該是沒送出去，放進櫃子了，我覺得奇怪，可沒問，後來我姐搬來的第二年，也是十一月份，她又準備了一份生日禮物，那時我們關系挺好了，我問她送誰的，她也不肯說。”
高臨星還能記得當時溫灼若穿的是什麽樣的衣服，“那天她回來的特別晚，好像是和朋友去游樂場，看起來好像哭過，不是很明顯，我湊近了才看清楚，姐不讓我告訴媽，說怕她擔心，還解釋說是因為同學過生日太高興了，她才哭了，那個時候我人小，信了她的話。”
他嘆了一聲說：“但是要真是因為幫同學過生日高興的哭，那姐姐為什麽還要把準備好的生日禮物鎖進盒子裏呢，擺明了就是人家沒收啊。”
景在野怔楞良久。
久違的冒出了點煙癮。
-
溫灼若收拾完客房，出了一身汗，就先進浴室洗澡，出來時看見景在野靠在沙發背上，面朝她房門的位置。
見她出來了，視線和她對上。
因為剛下飛機就直奔民政局，所以車上的行李都還沒來得及卸，換洗的衣物都有，景在野手邊就搭著他的浴袍。
“洗完了？”
景在野不是沒在她家留宿過，因為客房沒有浴室，他都是先在溫灼若房間裏洗完才回客房。
“嗯，你進來吧。”
景在野拿起浴袍，經過溫灼若的時候，輕輕擡起她的臉，指間摩挲她細膩的肌膚。
“剛才星星和我說了一些事。”
低沈的聲線在狹窄的過道裏響起，有種莫名的壓迫感，讓人的心不自覺提起。
溫灼若無端有些緊張，輕眨了下眼，“什麽事？”
景在野看了她一會兒，把手松開。
“出來和你說。”
他說了這麽句話後就進了浴室。
等待的時間也因此變得格外漫長，溫灼若覺得自己的腦袋都想熱了，鼻尖開始冒汗。
要不還是先去問問星星。
溫灼若打定主意，從床上坐起來，找拖鞋的時候，景在野穿著浴袍出來，浴巾被揉成一團，掛在置物架上。
看她像是要出去，他問：“去哪？”
溫灼若從桌子下把拖鞋拖出來穿上，整理了下領口，說：“沒，你剛剛說有事想和我說，是什麽事？”
景在野沈默了一下，“星星說，你有個裝著生日禮物的盒子。”
溫灼若一頓。
“十一月生日，”他走到她面前，低頭親了一下她的唇，低聲道：“送我的？”
明明景在野現在已經是她合法的另一半了，可溫灼若面對這個問題，居然還有點回答不上來。
說不清是緊張還是其他，室內寂靜的出奇，只有她的臉越來越熱。
“嗯。”
景在野心潮翻湧，滾燙的血液也逐漸沸騰，他聲音更低了，混著剛出浴的水汽，聽起來尤其性感。
“你原來那時候就……”
溫灼若無處可逃，呼吸間都是他撩人的氣息，心跳更快，“你想說的就是這件事嗎？”
景在野很高興，可心也在疼，而這一切覆雜的情緒糅合在一起，驅使他本能地想靠她近一點。
“還有，”他拉她的手放在他腹肌上，察覺到她手指一靠近，就縮了下，柔軟的指腹卻還是輕輕劃過，心裏癢的厲害。
“你之前說，你房間的門窗隔音效果挺好，”景在野略頓了半秒，眼眸漸暗。
“……嗯。”
“試試？”
溫灼若懵了下，“試什——”
話沒說話，她就被抱了起來，後背靠著門，還沒反應過來，脖子上就被咬了一下。
溫灼若啊了一下，聽到自己發出來的聲音，她臉紅的更厲害，可景在野沒給她害羞的時間。
“這麽多年了，不知道這門有沒有壞，”他說。
門有沒有壞，溫灼若不清楚。
但澡是白洗了。
因為要籌辦婚禮，景在野的母親也回了荔城，商定好具體婚禮的細節之後，就開始準備。
婚禮當天來了許多人。
溫灼若和景在野的朋友倒占少數，他們同學圈和朋友圈交錯，來的都是熟悉的面孔。
幸運的是這年寒假，有許多人都回荔城過年，高中同學能來的都來了，還有老師和來湊熱鬧的教導主任。
來者是客，場面很熱鬧。
莫遇這次不再是壓軸出場。
她是唯一的伴娘，所以來的比大部分人都早，把酒店內外都逛了個遍。
溫灼若還有些擔心她的身體，“你別亂跑了，坐下來休息休息，等下頭痛。”
莫遇選著捧花，不在意地笑：“已經一年多了，早恢覆的差不多了，沒關系的啦。”
溫灼若把她拉到沙發上，摁下去，“就算病沒關系了，人站久了也會累，你再這樣我就打電話給阿姨，讓阿姨帶你回家了。”
莫遇立馬安分了，“別啊，錯過你訂婚我本來就很遺憾了，婚禮怎麽能錯過！”
莫遇的休學申請批了一年，她這一年裏都待在荔城，被莫母看得死死的，有了前車之鑒，把她的卡都停了，這樣精細的養了一年，才養的這麽活蹦亂跳。
“那你就在這裏坐好了，別動。”
溫灼若現在想起接到莫遇男朋友電話的那天還是心有餘悸，以前她沒少幫莫遇打掩護，現在和莫父莫母統一了戰線，簡直像是莫遇第二個媽。
莫遇坐下來的功夫，化妝師給她補了個妝，化好妝了，也到了新娘出場的時候。
雖然婚禮時間上比較趕，但好在重要的東西都已經提前備好了，像婚紗，一件手工婚紗做下來，等大半年都是有的，所以在他們訂婚那天，這些準備就開始了。
至於其他場地和布置的細節，也都做到了盡善盡美。
舉辦婚禮的地方在景家的私人莊園，中西結合，主體建築氣勢恢宏。
華麗覆古的宴會廳的門後。
溫灼若將婚紗裙擺往前提了提。
很快，兩扇緊閉的，厚重的大門緩緩推開。
明亮的光線從眼前傾瀉而下，像是從月亮上投射出來的光。
青年站在紅毯盡頭，目光落在她身上。
曾白瑛和溫遠山站在溫灼若身邊，牽起她的手，走上紅毯。
走到盡頭，溫遠山把溫灼若的手交到景在野手中，說：“我把若若交給你了。”
景在野看了一眼溫灼若後，擡頭看向強忍著淚的曾白瑛和溫遠山二人。
“好。”
溫灼若的手被景在野珍而重之地握住。
他掌心的溫度傳遞過來，一路暖到心裏。十指連心，也許他的胸口也和她現在一樣發燙。
心臟的律動過快，她卻覺得身體更輕盈了。
婚禮司儀請雙方家長下臺等候。
開始婚禮流程。
“景在野先生。”
司儀停頓片刻，笑著看著這對新人，往下說：“你是否願意與你面前的這位女士白頭偕老，不論貧窮或富有，健康或疾病，青春韶華或是容顏老去，你都始終願意與她相愛相守？”
景在野含笑看著溫灼若的眼睛，緩慢道。
“我願意。”
溫灼若的心仿佛被這句話輕碰了碰，蕩起看不見的漣漪。
司儀繼續道：“溫灼若女士。”
“你是否願意語你面前的這位男士白頭偕老，不論貧窮或富有，健康或疾病，青春韶華或是容顏老去，你都始終願意與他相愛相守？”
景在野以前一直覺得，有人在婚禮上緊張到語無倫次太過誇張。他第一次上臺演講就不知道什麽叫緊張，何況只是走個結婚的流程。
可在溫灼若沒有回答的這幾秒。
他覺得這時候要有人問他些什麽，他的狀況也好不了多少。
溫灼若從紅毯那端走到這裏，情緒一直控制的很好，可到了這兒，眼睛還是紅了一圈，滾熱的眼淚在眼眶旁搖搖欲墜。
她知道攝影機在拍，想拍的美一點，所以想將眼淚憋回去再回答。
可努力無果。
溫灼若的眼睛裏悄無聲息地落下一行淚，一直滑到臉頰，聲音和表情卻是笑著的。
“我願意。”
臺下頓時爆發出熱烈而長久的掌聲。
眾人為新人道賀時，看見景在野伸手拂去溫灼若的淚，然後傾身，笑著說了什麽。
溫灼若沒忍兩秒，仰著的眉眼帶上笑，姣好的臉龐和潔白的婚紗在燈光下都在發著光。
司儀示意臺下安靜。
“現在有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，讓我們祝賀他們百年好合！”
……
看著溫灼若和景在野交換完戒指，在一群年輕人的說笑聲裏擁吻，溫遠山頗為感慨，對旁邊坐著的人說：“聽說你辦了個律所。”
“對，你要打官司？”
溫遠山哭笑不得，“問問而已，我想說，你要是遇到什麽困難，可以來找我，若若是我唯一的女兒，你是她的母親，我能幫的一定會幫。”
曾白瑛的目光就沒離開過溫灼若，“唯一的女兒，你既然準備再婚了，難道不打算再要一個孩子？”
溫遠山哈哈一笑：“不打算，從沒打算過。”
“現在有請新郎新娘的家人一起上臺，為我們的新人送上祝福！”
-
婚禮直到很晚才結束。
婚房位於荔城靠近郊外，風景極佳的一塊地方。
這座建在山腰的獨棟別墅自修建始規格就和別處不同，也並不參與出售。
主臥在二層，溫灼若洗完澡就坐在秋千椅上休息，穿著高跟鞋走了一天，她腿有些累，也喝了一點酒，頭有些沈，曲起來放在椅上這樣坐很舒服。
全景式玻璃窗往外看是深夜的黑色柏油道，從她的視線望去，行道樹互相交錯，影影幢幢，燈光似乎是從高高的覆著白雪的樹頂上投註而下，在程亮的反光下模糊失焦。
一個姿勢坐久了有些麻，溫灼若想把腿放下去，剛踩到地上，腿就被握住。
她含糊地嗯了一下。
景在野也喝了不少。
兩人就算洗完澡，臉上醉酒的紅也遲遲沒退下。
他把溫灼若的腿放在自己腿上。
經過沐浴露的沖淡，酒味散的只有一點點幹凈的香氣，空氣裏也有了微醺的因子，奇異的讓溫灼若覺得很安寧，紛紛揚揚的雪在窗前落下，靜的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。
不知道揉了多久。
溫灼若沒抗住睡意，睡了過去。
景在野抱起她。
燈在他身後熄滅。
透過雪花的間隙，他吻上溫灼若的眼睛。
【作者有話說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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